迟缓的在屏幕上敲出“2020尚未消失的碎念”标题,实在是在庚子年末不想写些文字公开留下,一再纠结中还是自我敦促写些文字,留作未来回忆。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念头生起又忽灭,哪怕头部链接着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也是不可能完全纪录下载出来,“读脑术”只是人类在所谓科学技术狂潮中的一种遐想而已。那么,消失或还未消失的念头自我又是如何区分的?我想,消失的念头只是在沉睡,它潜藏在人的意识深处,或许会通过梦境,或某一事物的提示又闪现于头脑中。那些尚未消失的念头应该是加强版了,在梦与醒的时候,会在脑际滑过,逐渐增强,就像风吹过,慢慢留下木纹一样的痕迹,擦拭不去。这些较为顽强,留存在身心里的碎片化念头与念头装置搭接,使之运转起来,引导我的注意力并塑造了我的念想,以此形成一篇文章,算是对支离破碎的2020年,一种莫可名状的存证。
一, 若把时光抛掷回去年年尾,有关新冠病毒零星的信息已在社交媒体圈小范围流传,武汉医生同仁们的微信信息截图聊天记录已公开,但传播力范围不广,根植在脑中的“不信谣不传谣”断闸起了作用,主流媒体也未见报道,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即使有医生隐晦的说出病毒比非典传播力强,在我心里也未起波澜。直到有关李文亮医生回答“能,明白”那份 训 诫 书现世,据多年的经验判断,我知道,这病毒已经不可遏制的侵入了人类社会的肌体,将没完没了。接着,我还参加了一场人数众多的聚会,没两天得知,武汉封城了,恐慌性信息弥漫在网络中,自我恐惧也被放大,我差不多足不出户,默默的在心里数日子,因为担心前面的聚会中可能会被传染,直到14天后,心里石头才落了地。后来,李文亮医生因新冠病毒的离世,悲伤、悲哀、悲痛袭来,每个人是他又不是他,生起的愤怒或哀怨难道只成了他微博下的一道哭墙?不会反思的体制与族群还要经受多少次回返式病毒侵袭,才能有清醒的判断?答案在风中飘。
时代周刊2020 • 12月封面
病毒,隔离,方舱医院,疫区病人的呼救,医生的勇敢,前往疫区的公民冒着风险发布疫区真相与被消声,医疗专家彼此信息的错乱,政府发布信息的混乱,社会仿佛在痉挛中被悬置,挣扎成了个体的代名词。我开始本能的拒看与此相关的信息,接收信息过多似乎已影响到了身心康宁,在投入创作《九节炮筒》小说间隙,里尔克的诗歌《沉重的时刻》多次在心里浮现: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间某处笑,无缘无故在夜间笑,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在远方与近处,在世界上每个角落,无数的人们一定与我相关。曾经起心动念想写一篇宗教信仰如何抚慰在疫情灾难中减轻恐惧的文章,深知这方面并非我所长,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就放弃了。神已远循,在唯物主义历史的天空下,崇权拜金的人在病毒侵袭中不也担惊受怕吗?每个人因疫情创伤是需要心理干预治疗的,而这样的心理治疗机构在偌大的社会里却很稀少。
二, 隔离,隔离,侵入,侵入。每个人皆有可能成为一座孤岛,病毒不分皇亲贵胄,很快肆虐全球,各种隔离措施和方法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管控装置被触发后显现出狰狞的面目,很多无助的人被迫置于阿甘本所阐释的“赤裸生命”般的境况中,管控机制随时启动“列外状态”应对处理一切,那些病毒携带患者因游走行为被他者愤怒的唾骂,已是不幸人的他们可能也见识了人性中最荒芜黑暗的一面吧?已原子化的人们徒呼奈何?
艺术职业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需要保持离群索居的一种状态,适于个体在工作室中创作,但长时间的孤独也是不可忍受的,因为每个人是社群的分子,是与人群密不可分的。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我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写作、画画、看书、看电影,生活仿佛没多少变化。
这样的时日久了,渴望自由行走的心却更强烈,在疫情稍好的时候,正好友人郭子邀约,决定去乌鲁木齐经历一番在路上的行程,这也是我自学生时代去敦煌后,向西更远的地方进发,也是第一次行走在新疆的土地上。
学生时代在敦煌 1997
在乌鲁木齐的几天,除了筹备旅程路上的装备与食物外,与乌鲁木齐摄影师田林和他的朋友有过一次深聊,比较详尽的看了长居于此地的田林摄影作品,他为我们抓取了这片土地上一些消失或将要消失的事物景观,以及过去原住民的生存之状。
雅山 系列 田林
雅山 系列 田林
雅山 系列 田林
雅山 系列 田林
如他的《雅山》系列,包含着明白无误的历史索引,与摄影美学无关。在可感和可理解之间,使真实成为可能被抓住,而又总在流失过程中的某种急切需求,雅山已成废墟,暗藏於伤,如今再也找寻不见。他的镜头替代了我们的观看,使观者不能遗忘。若我们看多了798艺术产业衍生出多数巧克力般的商品模式的作品,和宋庄无病呻吟的作品后,会惊讶的发现,偏远之地的艺术家身上一种可贵的品质,朴实无华而真诚的创作态度。
三, 此生曾有两个最重要的念想,就是以身体在场的方式行走于阿里和敦煌,敦煌之梦已在学生时代完成,而阿里之行总算在不惑之年得以完成。事实上,走完新藏川滇线后,阿里之行依然是内心里停驻久远的极地极景。
在札达土林夕阳余晖中
本来计划在今年末推出此行的一部纪录片和绘画创作成果展示,已创作了与此相关十多幅油画作品,但总觉得还没有完全达到我的内在表达之要求,也只能在今后合适的时机推出。
郭子 慧増和我拍摄行走在古格王朝遗址道路上
一路上的极致美景也未能打消对新冠病毒的关注,在川藏线芒康路段,我用路边之土打制了九块绿度母的擦擦,放置在荒野之地。
“擦擦”,即指泥制的各种小泥塑、小佛塔等,凹型模具挤压脱模,然后晒干,有的再经烧制、或彩绘。
我口中念诵绿度母心咒, སྒྲོ ལ་ ལྗ ང ་མ ན ་སྔ ག ས་“嗡达列渡达列渡列梭哈” 祈祷病毒不再肆虐人间,疫情消散。祈愿世间和平,永不会有战争。也希望世人同来念诵这句经文,对处在疫情艰难困惑的人有特别帮助。
四, 新藏川滇线旅程完成后,回到蜀地已是盛夏,着手创作和写作,内心里的风暴与寂静交予了画布和小说中,谢绝了一些应酬,在画室里如春蚕吐丝,艰巨而缓慢的推进创作进程,仿佛已对病毒信息麻木了,人类面对病毒如同面对空无,医疗科学技术也一筹莫展,纷杂的信息满天飞,把人心搁置在一块岁月静好的所在如此艰难。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我发现张洹艺术家又准备在神山冈仁波齐神山放置一块巨大的装置作品,我撰文反对,在众网友的呼吁下,张洹放弃了此作品的实施。
张洹在八月左右制作的近似冠状病毒的装置
但张洹在八月左右已实施的作品造成的环境污染一事,现在不知道官方有了怎样的处理结果?好在我也收到了张洹的垃圾作品装置的残骸图片,这就是铁证。感谢俞江兄不辞辛劳亲赴此处,为我们拍摄提供了现场作品残骸造成环境污染事实的图片。
两个月后,张洹作品垃圾残骸丢弃之处 俞江摄
显然,张洹在八月实施作品后就把装置作品丢弃在神山脚下,这使得张洹在他的社交媒体中,宣传他在西藏捡拾垃圾行为和赠送垃圾桶的环保做法,同构成夸张、滑稽的效果。特别是背后支撑张洹实施此装置作品的西方大品牌商业公司,如路易威登、DIOR迪奥等,这些来自普世价值故乡的公司,与张洹沆瀣一气,用来推广品牌广告,在高原运转得风生水起。他的装置不可避免会造成污染,这样的常识是应该知晓的吧?虽然你能把artnet网站采访自己的文章删除;有能力把郭子质疑其装置作品,有可能造成环境污染一文封杀;以及我在微博上文章和其他人质疑言论遭屏蔽;我也不知是不是你在背后运作之结果?你懂的,实在是国家生态环境部不也得听命于国家 网 监 部 门么?当你派工程车拉走垃圾作品残骸时,阿里生态环境局的官员也是做好了取证环节,才允许你拉走的。我想,冈仁波齐神山定会注目到这一幕的。艺术家唯有诚实,才会走得更远些。
一粒念头落入了,要么永沉心底,要么死灰复燃。面对如潮水般的碎片化的信息冲击,痛点也麻木了,心念装置运转也不怎么灵活了,即使用十全大补心灵鸡汤也拯救不了,岁月静好只是传说。为了抵御钝感,磕磕绊绊的写了这么一段2020尚未消失的碎念文字,聊表寸意,以慰自心。
写完这篇文章,我走出门外,凛冽的寒风在肌肤裸露的地方又推进寸许,生起念头,“未来要用更坚韧的力量来度过这漫长的冰河时代”
岩巢艺术工作室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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