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6日星期六

置身其中--废除劳教的行为

置身其中--废除劳教的行为

                            邝老五(文)



365天后,我和追魂昨天去通州区看守所拿北京市公安局通州分局“解除取保候审决定 书”。自此,因实施行为“废除劳教”刑拘一个月和“取保候审”一年的所谓处罚已告结束。那无形的“紧箍咒”于昨天下午消失。欣慰的是“劳教”恶法已近废除。




拿到“解除取保候审决定书”(2013.10.26
         

一年过去了,就让我回溯下一年前“废除劳教”的行为图文实录:



废除劳教的行为


这几年,当局对号称“天下第一”的宋庄艺术家群落文化活动的粗暴干涉和打压已达令人发指的地步,尤其对行为艺术家的提防更是当局“维稳”工作的重中之重。2012年,一潭死水、风声鹤唳的环境使得宋庄的行为艺术活动完全转入地下,宋庄行为艺术家离开的离开,沉默的沉默,入狱的入狱,取保候审的取保候审……。在这样一个死寂的氛围下,一些不妥协的行为艺术家挺身而出揭露真相,却因此付出了送进牢狱和被劳教的代价。在这样一种时空处境中,行为艺术家不想倒下,因为他们深知,艺术家对自由表达的渴望等同于生命活力本身,如果有强力想压制生命本身的活力,那么艺术家必须对此说——“不!”

2012926,首届中国艺术品产业博览会在宋庄粉墨登场,在宋庄的主要交通要道上车辆禁行,到处都密布着武警、民警及便衣暗探。宋庄入口的不锈钢大门也被猩红的海报包裹,道路两旁宣传博览会的标语口号铺天盖地,五星红旗插在画廊、艺术家工作室的屋顶。这一切,鲜明地体现了由党文化主导的,在所谓中国“文化强国”政策指导下操办的艺术产业博览会的特色,好一派喜气洋洋的滑稽艺术节,但这和宋庄的自由艺术家有什么关系呢?

在博览会举行的期间的某一天上午,艺术家邝老五和追魂在宋庄小堡村委会门前的人行道上打着“废除劳教,释放艺术家”的横幅进行游行。我用文字描述了我们行动的过程和随后遭到的际遇:


因今年五月末我被北京市国家安全局一行五人送至通州一宾馆喝咖啡问话做笔录时。国安官员就警告我不能和敏感的社会学者接触以及不准做行为艺术作品。想不到之后没几天,华涌就因纪念六四的行为艺术表达被关押和劳教。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我准备通过行动向当局抗议,琢磨着通过何种方式表达对劳教制度的看法,最后决定还是用直接的抗议方式比较好,在我主创,追魂协助,以及背后支持我想法的朋友实施了这一次的行动。当天上午,我和追魂在小堡村委会门前人行道上展开“废除劳教,释放艺术家”横幅,举起开始游行,但游行不到两百米的时候,就看见从小堡村委会门口窜出几个着保安服装人员直奔我俩而来,和我俩争夺横幅旗杆,我俩和这帮人据理举争,这帮人动作粗暴,语言粗俗,不断谩骂威胁,不停地推搡我俩,一小会儿,他们的警察,便衣国保就围着我俩拉扯进小堡村委会的治安室。我俩在治安室的时候,不停地有警察国保来训话,讽刺,挖苦。随后,我,追魂,刘立娇(追魂媳妇)同时被警车拉到宋庄派出所做笔录,没收了我们的摄影器材和删除了这次行动的影像。这期间,有朋友王藏给我俩送水送饭时也被做笔录,继而警察还把那天去过追魂家串门的艺术家也抓了进来问话做笔录。直至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和追魂被“涉嫌扰乱公共秩序罪”押送至通州看守所。当我俩在被押送至通州看守所的路上,我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反射在我俩的手铐上不停地闪烁跳跃,我知道,被监禁的日子开始了。




“废除劳教”的行为(2012.9.26)

在通州看守所,我和追魂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的监号,我被关押在严管号,号子不到40平米,关押着20几号犯人,小偷,强奸犯,贩毒犯,杀人犯等等,社会各色人物共处一室。说实话,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像我们这样自由惯了的艺术家。每天吃馒头和白菜叶子汤,在里面也看到了各种管教手段,也对我提审了几次。一句话,在里面人是没有尊严的。不到三天,虽然我强烈抗议但仍被强制剪去了我的长发,加之不习惯里面的饭食肚子拉稀,被关了二十天左右的时候,又患上重感冒,过着非人的生活。一次在放风的时候,看见两只小鸟在空中嬉闹盘翔,羡慕至极它们无拘无束的自由,看着它们,灰黯阴冷的心情略微有了些许亮色。甚至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希望能在放风场的地上捡拾到它们的一片羽毛!当然,在外面的亲人朋友也给我送来了衣服和钱,还有律师也来看我并准备将为我做无罪辩护。这些,都感动着我,使我更坚信了警察机关对我的关押是非法的。一个月后,我和追魂被放了出来,被取保候审一年,终于重回到自由世界。

我之所以用比较长的语言来客观描述一下这次行动的经过,是因为公权力机关随意的就能把我们因自由表达而投入监牢的荒谬。而在当下中国,还被关押着很多公民良心犯!他们只因发表一首诗,转发一条信息,撰写一篇文章,实施一个行为艺术……就被劳教,甚至被判刑。这样荒谬的事情层出不穷。我们要求废除劳教,实施这个行动其原因就是代表所有那些被遗忘或弃之不顾的人们和议题,佐证了在法律的边界和行为艺术的边界地带中因参与“政治游行”所遭受的严重后果和当下中国没有游行示威的根本事实。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勇敢的指证,对抗公权力机关有意无意地压制公民基本人权的权势。



后记:众所周知的是中国行为艺术创作自诞生以来,一直遭受体制的压制和社会的贬斥,这门充满自由张力和生命精神的艺术始终在曲折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一路伴随着坎坷和冲撞,弥漫着狂喜与悲愤、压抑与惊险被冷落为边缘,被划归为另类异端。正因为如此,在这条道路上坚持前行的行为艺术家少之又少,他们的坚持显得弥足珍贵。特别是近几年来,在当局的强力打压下,只有极少部分的行为艺术家敢于单刀直入去挑战极权体制下的政治意识形态和专制话语禁区他们是一小撮在刀锋上跳舞的人,是对一切习以为常的思维认知发出挑战的人,是在沉闷封闭的幕墙里撕开一道口子的血性者。
2012年的中国行为艺术注定不平凡,总有些“盗火者”以勇气和良知努力践行着生命自由的表达,尽管他们因此换来的是镣铐、牢狱、看管、劳教、取保候审……这一切,与其说是中国行为艺术的灾难,不如说是行为艺术家作为公民对铁幕统治的抗争和对常识的捍卫!

(本文节选自《2012中国当代艺术红皮书》之“2012中国行为艺术灾难年”专题)